自改革开放以来,很多中国画家走出国门,学习西方现代绘画技法。在初抵异域、还未打开局面之前,花布设计成为不少华人画家谋生的出路,如知名画家陈丹青的妻子黄素宁、张宏图的妻子黄妙玲、还有谷文达、李冰等人的妻子,都做过花布设计师。
1990年是华人花布设计师的黄金时代,大多备受重用。当时纽约纺织业争相聘请华人花布设计师,认为画得又快又好,对市场需求心领神会……
在美国纺织业,活跃着一批华人花布设计师的身影,他们大多毕业于中国知名的美术学院,具备扎实过硬的绘画基本功和敏锐的观察力,在竞争激烈的纽约纺织时装界奠定地位。
甘柏馨悟性高,市场欢迎
来自香港的甘柏馨,说得上是花布设计的”大姐大”。她自幼喜爱绘画,课余接受基础美术教育,当时许多花布设计师毕业于纽约柏森设计学院(parsons schoolof design)或纽约时装学院(fashion institute)。她虽非科班出身,却天生是位富于创意的艺术家。早在1977年,她在明尼苏达州的st.catherine大学美术系毕业后,就在纽约觅得花布设计师工作,由于对颜色”抓得准”,悟性高,能够洞察潮流走势,设计的作品受到市场欢迎。
甘柏馨说一个受厂家及顾客欢迎的设计师,要有妙笔和敏锐的色感,要了解潮流。
她说自己比较幸运的是,入行之初即在一家犹太人开设的大公司工作,遇到一位好老板,并得到来自欧洲的资深设计师指导,学到很多东西,很快在花布设计这一行业崭露头角,成为炙手可热的设计师。但她不满足现状,1980年,她辞掉工作,放弃赚钱机会,重返校园,到明尼苏达艺术学院深造陶瓷艺术。
1983年毕业后,当时纺织业发展蓬勃兴旺,花布设计需才若渴,甘柏馨重新入行如鱼得水,备受重用。但她个性崇尚自由,喜欢无拘无束,不喜欢朝九晚五地刻板上班,做了半年后,她宁可做自由设计师(freelance),以计时计件取酬的方式继续花布设计,结果她的原创作品成为市场抢手货。她尝试将画直接绘于丝绸上,不但具有观赏价值,更成为时尚。她在明尼苏达学美术时,她的美术导师唯一对她的批评是”做的东西太美”,艺评界也认为她的作品”巧夺天工,美不胜收”。
从1990年至1995年,甘柏馨出任名牌内衣”维多利亚的秘密”(victoria’ssecret)的花布设计顾问,期间表现出色,是她的”辉煌时期”。她经手设计的布料,花色艳丽而不失雅致,一直非常畅销,有时甚至买断市。她的设计才情,令同行刮目相看。
甘柏馨设计的布料花样以女装为主,所以多以花卉作图案,其设计概念多元化,色彩优美。她说有好的设计时,亦要考虑不同颜色的组合,因为制版费用相当昂贵,尤其精致的花样图案,用同一个版印不同颜色,才能多卖布料,厂家才能进帐。若有一个好花样,亦要考虑布料作不同衣服的用途,所以同一个花式亦设计如何用在条子上等。
甘柏馨创意无穷,总能令人惊喜,她说其创作灵感来自阅读大量的专业书籍、骨董织物、到图书馆翻查数据、每年到欧洲收集设计方面的参考文献,并到世界各地旅游等,都成为她的灵感源泉。她说,一个好的设计师,必须要走在潮流的尖端,他们设计的花样大约两年后才能做成成品上市,所以要预知两年后的市场流行走势。
廖未林创意多,功力深厚
甘柏馨说,花布设计师这一行业人才辈出,就她所知,最为华人争光的是台湾前辈美术家廖未林。他1949年毕业于杭州国立艺专,同年因中共建立政权移居台湾。他具有多种才能,尤其在美术设计、插画、封面设计与儿童图书等领域有很多创新意念,且绘图与设计的功力深厚,装帧用色堪称一绝。艺评家何怀硕曾以”遣色独到,配调老练,达到圆融朴茂”来形容他的艺术才华。
甘柏馨指出,廖未林在台湾凭一双手画稿子生活,1980年代他旅居美国纽约,为了生活,他也从事花布设计,他不懂英文,跟美国老板沟通只能指手划脚,等同”鸡同鸭讲”,而且烟不离手,如果换了是别人,老板是很难容忍的。但由于廖未林在花布设计方面太有才华和创意了,深受老板器重,特别为他提供一间私人吸烟室,这种礼遇,为在花布设计行业打滚多年的甘柏馨首见。
她说,她是1983年在廖未林工作的布厂认识他的,作为同行,她也为他的才情折服。”他的颜色和线条『靓到飞起』”(广东方言意谓漂亮到不得了),他设计的花样做成女装后,非常畅销,由于他是画插图出身,掌握版次编排的奥秘,设计的作品”又靓又准”,令同为花布设计师的甘柏馨觉得与有荣焉,认为他为华人争了光。
ann wang动作快,备受重用
1990年入行的ann wang指出,当时是华人花布设计师的黄金时代,大多备受重用。纽约曼哈坦第七大道是著名的时尚(fashion)大道,附近设计工作室林立,当时工作特别好找,每个人都不愁没活干,收入也相当不错,年薪5、6万元不问题。
ann说,中国人花样画得好,颜色搭配均匀,控制线条能力强,干净、细致,有耐心,”把老美打得落花流水”。如有些领带的涡纹图案难度较大,有些美国花布设计师欠缺耐性,”会疯掉”。
ann每工作一段时间,存到一笔钱,由于老板不喜欢员工请长假,她就辞工去欧洲旅游一段时间。把钱花得差不多了,返纽约第二天,马上就可找到新工作。当时纽约纺织业争相聘请华人花布设计师,认为画得又快又好,对市场需求心领神会。
不过她指出,华人虽然绘画基本功好,但对色彩的感觉较弱。她佩服美国设计师对颜色天生敏感,眼光独到,华人绘画功夫好,但色彩较呆板,画面不够生动活泼。ann所在的设计工作室,主要设计三类面料:一是专为同性恋设计的服饰;二是普通女装;三是为青年女孩设计的时尚服装。
ann的灵感大多来自中国山水,采用印象派、抽象派等技巧,大部分是水彩画技法,兼用水彩喷枪,因水彩干、湿的效果截然不同,”作品极为亮丽”。
设计工作室的老板去米兰或巴黎买来一些花布设计供ann等人捕捉灵感,她据此”改头换面、东拼西凑”,搭配色彩,变成”一个可以穿着的布料”,老板拿这花样买给客户。ann认为,米兰的花布设计师举世无双,眼光敏锐,随便设计什么,都富有创意,令人佩服。尤其她所在的公司一些资深设计师或部门主管,”都是颜色搭配高手,这里弄一弄,那里调一调,色彩漂亮得吓死人!”
ann说,花布设计这一行是新人辈出,大浪淘沙,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设计师必须随时待命,老板要什么就画什么。那时她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活儿多到做不完,工作压力大,非常辛苦,但她每次都能很好地完成老板交代的任务,老板把她当作”心肝宝贝”,令她有种”受宠”的感觉。可惜好景不常,如今很多公司被外包或他迁,美国纺织服装业面临巨大挑战,间接影响了华人花布设计师的收入,有的从年入5、6万元,缩减近半。
方书久陈梅玲,科班出身
现住纽约皇后区的画家方书久及其妻子陈梅玲都曾为花布设计师,并获奖无数。陈梅玲毕业于苏州工学院艺术分院(苏州大学前身),设计的作品多次获奖,包括全国纺织优秀创作设计工作者等奖项。来美前她任职苏州丝绸印花厂,来美后短暂做过花布设计,后因语言问题没有继续。
陈梅玲展示一条她设计的荷花图丝巾,图案优美,色彩绚丽。方书久也展示一件天鹅绒艺术挂毯,上面是他设计的”汉人行猎图”。他先后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附中美术科和无钖轻工业大学造型美术系,1986年起任职苏州城建保学院副教授兼学院艺术研究所所长。1996年来美,花布设计对于他们这种专才来说,可谓”小菜一碟”。
方书久说,华人花布设计师之所以能在竞争激烈的纽约纺织时装界占一席之位,是由于他们大多是科班出身,受过严格的美术专业训练,对线条的掌握和着色都得心应手,功夫相当过硬,领悟能力也特别强。
秦小松创意多,得心应手
来美后从事创意设计工作已12年的秦小松,工作一直得心应手。她说自己本来就是学染织设计的,在北京的艺术院校教授色彩和艺术设计课程长达20年。1997年应邀来美国大学做访问学者,并有画廊邀请她在美开画展,此后她在继续作画的同时,也从事平面设计。她说:”来美后可以继续从事自己熟悉的工作,生活得很高兴。”
秦小松是贵州安顺人,擅长水彩、粉画。1964年毕业于贵州大学艺术系美术专业附中;1969年毕业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主修染织美术。她回忆,那一年上万人报考工艺美院,四个系仅录取60人,她是其中之一。
毕业后她曾在北京外贸首饰进出口公司任美术设计,并先后任教于北京工艺美术学校、北京联合大学师范学院艺术设计系;其绘画作品”美术学校一隅”入选1986年全中国首届水彩、粉画展;”花卉系列”多次入选全国美展等。此外,高校教材”服装美术”,是中国国家教育部委托她主编的专著。作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她的作品入编”中国美术全集”,被中国国家美术馆收藏。
秦小松指出,花布和家具布设计与当今的绘画潮流有不可分的血缘关系。许多商家都需要不断地更新自己的设计款式,以求适应市场潮流、迎合消费者口味。秦小松因为具备扎实的写实绘画基础,其作品在传统与现代之间分寸把握得当,具有当代绘画的意味和时代感,能够准确的抓住美国人的色彩感觉,所以很受市场欢迎。
她的作品曾被梅西百货公司(macy’s)和其它著名品牌采纳,用于被子面料、窗帘、相册封套、圣诞节、复活节礼品、餐巾、纸巾封套,以及桌布等。作为商业宣传,她设计的作品还经常出现在各种杂志和广告宣传单上。最初她逛商店时会惊喜的发现自己的设计成品在市场出售,发现得多了,也就司空见惯。
她指出,在美国搞设计一般不是艺术家直接与商家打交道,而是通过专门的agent(经纪)公司在艺术家和商店、厂家之间运作。艺术家需要这些经纪人,因为他们承担了大量的事务性工作,让艺术家能够专心从事设计。实际上对于市场的调查和了解并非易事,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再聪明的艺术家也不可能在家里凭空想象市场信息,预测未来流行色倾向,更不可能有时间去和各种客户洽谈生意。
秦小松说:”庆幸的是我们的经纪是有头脑的年轻人,他们思想不保守,很喜欢我的设计,他们提出的要求很合我的口味,他们也很满意我的作品,所以我们合作很愉快。”
有人称”天下花布一大抄”,意思是看什么花布设计好卖就照画,改头换面变成自己的作品,美其名曰”偷师学艺”,秦小松对这种做法不以为然。她认为,原创设计工作既然叫做创意,就是既不可以重复别人;也不可以重复自己,这种对于版权的尊重,是一个创意设计家最基本的质量。所以她的设计作品每张的形象、颜色、构图、技法、甚至肌理的处理都不同。
她说:”我讲究新意,既不重复别人、也不能重复自己,创造新的东西是自己最大的快慰。画设计实际上是我的工作,但我不那么斤斤计较钱的得失和力气的付出,因为付出也是一种愉快。市场的变化万千,我们不能左右市场的变化,但是我们要保持好自己的心态,一个人没钱不行,但是完全为了钱,也未必是人生的目的。”所以在九一一事件发生后,秦小松仍然坚持工作,这些作品在以后几年成为畅销货。
秦小松在纽约居住12年,前不久才迁往休斯敦。合作的经纪公司得知她搬离纽约后,表示无论秦小松搬到哪里,都希望跟她继续合作。
她在从事花布设计的同时,也继续作画,并获得不少奖项,如2006年她与画家丈夫参加美国东北部水彩画展,双双获奖。他们的作品亦入选加州水彩画协会、新英格兰水彩画协会举行的画展并获奖。今年又在休斯敦水彩画协会主办的32届国际水彩画展上双双获奖。秦小松认为,多参与社会的艺术活动,了解各个门类的艺术信息,也是搞好设计工作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