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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报“聚焦垃圾分类”栏目刊发的系列报道,引起了深圳和国内业内人士的关注,如何破解深圳垃圾分类遭遇的问题,晶报记者采访了多位国内垃圾分类研究领域的专家学者,请他们一起为深圳探寻办法,献计献策。
一群大妈、靓女、小朋友,把一袋袋旧衣服投进回收箱。时间:8月23日上午11时。地点:福田区百花二路新天地广场。
当天,新生的深圳ngo晴天环保促进中心在此举办废旧衣物回收活动。据该中心秘书长尹淑冰告诉晶报记者,这是自去年11月该中心在民政局注册以来,举办的第50场废旧织物回收活动,累计已回收达30吨。
深圳废旧织物回收,ngo先行先试,策马在前。
6月21日,由深圳市生活垃圾分类管理事务中心(以下简称分类中心)和福田区城市管理局联合举行的“衣衣不舍——旧衣回收”活动启动,意味着深圳正式吹响“旧衣回收”集结号。
深圳究竟有多少可回收的废旧织物资源?应该采取何种收集模式?收集之后如何处理才能真正实现其资源循环利用的价值?政府应该配套哪些相应的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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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ngo的运行轨迹
晴天环保摆摊回收废旧织物其实是件复杂艰难的事儿。首先,无论在何处摆摊,首先要过城管这关;其次,ngo系非盈利组织,一大拨人在那儿忙活一整天,工资可以不要,但总要吃饭喝水,要把宣传的器材、桌椅、回收的衣物运来运去,这些费用哪儿来?其三,旧衣服回收了,怎么去清洗消毒?之后又用在何处?
8月23日,记者从百花二路新天地广场回收现场了解到,晴天环保的运作有以下几大轨迹:
一、坚定的公益理想和信念。晴天环保秘书长、创始人之一尹淑冰,学生时代就有公益理想,深大毕业后首选去甘肃支教。其间她惊奇发现,当地人其实并不真正需要她们这些来自外地的支教者。挫折感让她开始思考一个问题:那些贫困地区的人们,究竟需要什么?我们又能为他们提供什么?
带着这个疑问,返回深圳后她决意投身公益事业。她决定把废旧衣物回收,作为自己的公益切入点。
二、社工支持。据现场的百花社区社工告诉晶报记者,晴天环保在此摆设废旧衣物回收摊点,得到她们的大力协助支持。社工的责任是,协调社区工作站和城管为活动大开绿灯,同时提供现场服务。
三、慈善公益组织资助。据现场的信利康爱心基金负责人曾小燕告诉记者,本次回收活动的经费,包括吃饭喝水、奖品购买、交通运输等全部由她们基金负责。该基金由深圳信利康供应链管理公司与深圳慈善会合作创办,由信利康每年提供上百万的资金投入,专门用于各种公益事务。
四、专业公司消毒处理加工。晴天环保收集的30余吨废旧衣物,全部由升东华公司无偿完成分拣和消毒加工处理。
五、收集衣物去向。尹淑冰告诉记者,晴天环保收集的衣物,去向大致有三种,一是质地相对较好的,经过消毒处理后,再送给那些需要的人;二是作为原料再加工成其它工艺品;三是进行循环再生利用。尹淑冰首先尝试了关注街头流浪者,去年12月份给广州街头露宿者送去200套冬衣,今年1月又给东门周边的露宿者派发了数百套厚外套和棉被。为了解露宿者的真正需求,尹淑冰和志原者们在专业社工的指导下,提前花费数周时间,五次进行现场调查、踩点,了解露宿者的位置、作息时间、需求等。
当然,尹淑冰也遭遇了与其他ngo一样的尴尬——缺乏经费。就如最近的三场“衣衣不舍·旧衣回收”活动,均由信利康爱心基金提供帮助。但这三场活动之后,她还不知道再去哪里寻找资金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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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吃螃蟹”的在深圳
2007年上半年,一个叫温达升的香港小伙子来到深圳,穿行于各城中村,游走于各大社区,总是围着垃圾箱所在地转悠。同年10月,温达升在深圳创办升东华再生资源公司,专事废旧衣物回收。迄今,升东华已在深运作7年之久。
“那时我在好多垃圾箱所在地,发现有大量丢弃的废旧衣物,就意识到自己在深圳创业的机会来了。”温达升告诉记者,当年他来深圳考察废旧衣物情况,是因为那在香港已是一条成熟的产业链,蕴藏着极大的商机。香港废旧衣物处理归口民政事务局管辖范围,民政事务局将废旧衣物收集处理授权给救世军、地球之友、长春社和励行会四家ngo组织。具体运作方式是,ngo再委托社会企业具体操作废旧衣物的收集运输及处理事项,他所在公司就是香港运营商之一。“ngo其实只是负责宣传推广,商业运作则由企业操作。这样,公益和商业运作井水不犯河水。”
据温达升说,为了保证ngo的运作经费,企业回收多少,民政局会按相关数据给予ngo相应的补贴。同时,政府也允许ngo兴办慈善超市,将收集的废旧衣物消毒处理后出售,收入作为ngo日常运作及慈善活动的经费。“所以香港ngo经费都很充足。”温达升介绍,即便是从事废旧衣物回收的商业化企业,也带有浓厚的公益色彩。“比如,企业一般会将能穿的衣服消毒加工处理后,一部分捐给老人院和青少年收容机构,剩下的才会进行出口或其它处理。”
“我在深圳开始废旧衣物回收时,发现政府还没介入,也没相关政策出台,也无有资质的专业公司,我其实成了深圳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温达升坦言,由于缺少政策支持,他碰到不少头疼的事,首先是进入小区难,物业公司配合者少;经过多年努力,在全市铺下400个收集点,投放了数百回收箱,但不时出现回收箱内衣物被盗或回收箱遭破坏的事,报警都得不到处理。“在香港,发现回收箱衣物被盗和回收箱被破坏的,一个电话警察就会到场,哪怕你从回收箱内拿走一件极不值钱的衣物,警方都会按刑事案来处理。内地怎会对这些盗窃、破坏者这样宽容呢?”
升东华对于收集来的废旧衣物一般先在厂区进行分拣,符合捐赠条件的,经清洗和消毒加工后,捐赠给贫困地区和慈善公益机构。记者从民政部门颁发的一份证书上看到,去年市民政给西部贫困地区捐助了大批衣服,10多万元的运费即由升东华赞助。对于不符合捐赠条件的废旧衣物,升东华一般经过切割成条、开化成棉等7道再生处理工序,将其生成绵纱。
记者了解到,在温达升来到深圳从事废旧织物回收的2007年,升东华不仅是深圳,也是全国第一家专业废旧织物回收公司。2009年,上海市发改委及上海缘源实业有限公司工作人员,曾来温达升在香港及深圳的公司考察过废旧织物回收,并将运营模式复制到上海,政府还专门制定了配套政策进行支持。现在缘源的业务不仅在上海实现跨越式发展,还辐射到其他省市。
升东华进入深圳8年来,累计投入近千万,但业务拓展并不理想。“我的公司每月运行费用得10多万,可我目前能产生的效益只有区区数万块,每月都在赔钱。”温达升向记者大倒苦水,赔钱的主要原因是缺少政策支持,无法形成规模效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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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场化运作政府不掏钱
深圳废旧织物的年产生量有多少,目前尚无官方权威统计数据。升东华董事长温达升表示,废旧织物的产生量可能每天都有变化,较难统计出确切数据,但国内已有大数据统计办法,即按我国年人均纤维消费量18公斤计,目前深圳常住人口逾千万,若按纺织品使用周期两年计算,废弃量达70%,每年大约产生8.2万吨的废旧织物。
“8万多吨废旧纺织品,相当于多少石油资源?如能得到有效回收利用,将形成多大的产业链条?”温达升告诉记者,他在全市铺了400多个点,放了500个回收箱,月平均回收衣物在60吨上下,处亏损状态,如若回收量每月达到500-600吨,就可赚钱了。
深圳市生活垃圾分类管理事务中心(以下简称分类中心)在去年已将废旧织物回收,列入2014年垃圾分类减量推进工作的重点,计划在福田区推出600个回收试点。今年6月21日,由分类中心和福田区城管局联合举行的“衣衣不舍·旧衣回收”活动启动,意味着深圳正式吹响“旧衣回收”集结号。
据福田区城管局垃圾分类办公室负责人何先生介绍,这次废旧织物回收将完全采用市场化运作方式,向社会招标,政府不投入资金经费,由中标企业自负盈亏。8月上旬,相关采购需求已在福田区政府采购网上公示,由竞标企业对内容提出意见。9月上旬将进行招投标公示。
记者从招标书上看到,本次招标的600个小区,总共将投放800个回收箱,总投资280万人民币。招标有几个显著特点:1、硬件设施要求高,运输车辆配置不能少于5台,在深圳须有1000平方米以上的废旧织物储存场所。2、要求配备数字化管理系统,比如废旧织物回收箱须安装数字化计量系统,便于后续终端数据的统计;运输车辆配备gps车载设备系统,方便监管。3、突出环保元素,比如回收箱要求必须采用可循环利用材料,还不能选用进口产品。4、具备慈善色彩,每月将回收物品中九成新部分的10%无偿捐赠给相关公益、慈善或民政部门。5、竞标公司过去的社保情况、纳税情况和参加慈善公益活动情况,都成为评标的重要内容项目。
深圳目前还没有废旧织物回收的相关政策,不难看出,福田城管的招标条件,已具备和包含了相当的政策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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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上路“狼”已经来了
据废旧纺织品综合利用产业技术创新战略联盟一位专家介绍,2013年我国废旧纺织品存量约2600万吨,其中化学纤维1800万吨,天然纤维800万吨,如能得到有效回收和再生利用,相当于节约原油2400万吨,等于大庆油田年产量的一半。但事实上,我国的利用率连10%都不到,相当于我们每年都把2400万吨原油倒进了阴沟。
中国再生资源回收利用协会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当旧衣物作为垃圾废弃后,如果被焚烧,不仅消耗了煤炭、电力等能源,也会产生大量污染物,包括二氧化碳、燃烧后的灰烬等。如被填埋,不仅占用土地,所产生的有害物质还污染水土。因此,旧衣物被二次穿着、当做抹布,或翻新,继续实现它的使用价值,延长使用寿命,一方面可以减少织物垃圾产生的数量,实现生活垃圾减量化;另一方面,也相当于节约了大量种植棉花的耕地及人力、电力、水力资源,也节约了棉花加工的工厂耗能。
中国垃圾资源化产业协会会长赵章元表示,一方面我国每年把大量废旧织物浪费掉,另一方面,却要花大把外汇从国外进口纺织原材料,这是件非常遗憾和令人痛心的事。
记者了解到,目前不少城市中都活动着废旧织物回收者的身影,但多为不受监管的“马路游击队”。而参与的专业公司普遍存在三大问题,一是再生产品档次低、附加值低;二是企业规模小,没有形成规模;三是没有一家大型的龙头企业从事大规模、高值化、资源化的再生利用。即便是废旧织物回收搞得最有声势的上海,目前也是难成气候。
据赵章元介绍,欧美国家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就已意识到纺织纤维废料实际上可成为第二原材料。九十年代起,废旧织物回收已成为不少国家的新兴产业。据说,最早的华纳兄弟等好莱坞大亨们,从欧洲移民美国时就是靠捡布条获得第一桶金的。经过近三十年发展,废旧织物回收已成为欧美社会一个独立而庞大的产业链条。
近年来,国外发达国家的废旧织物回收企业已是大举进军国内。日本某公司早几年已在中国开展废旧衣物回收,运回日本用于生产再生纤维,然后作为布料和纱线出口到中国。去年3月起,瑞典时尚品牌h&m在上海试行“旧衣回收”项目,顾客将家里闲置旧衣服打包送到店里回收,还可拿到一张优惠券。h&m上海的门店会将收到的旧衣服运回瑞典,交给当地一家回收公司i:co做后期的循环利用。
“日本和瑞典两家公司进军国内废旧织物回收业,无疑为国内企业拉响‘狼来了’的警报。”赵章元表示,“深圳作为中国改革开放的先锋,在废旧织物回收上,应该迎头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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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为深圳建言献策
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虽然我国废旧织物处理的专业公司还难成气候,但是10多年来,一个以“三无”加工点为主力的,从原料(废旧纺织品)收集供应、到纺纱、制造、到销售、市场应用的地下产业链条已悄然形成。据深圳垃圾分类专家王政透露,在深圳一吨废旧织物的售价可达1万元以上,许多人搞这个已经发了财。但这些“三无”加工点的加工环境恶劣,产品质量和卫生情况无保证,产品附加值低,具有极大的安全隐患。国家目前还没有出台相关的法规政策,各级政府对这个地下产业链还缺乏有效的监管手段,没有统计数据,使其游离于体制之外。
中国垃圾资源化产业协会会长赵章元认为,深圳目前首要的问题是,利用特区立法权就废旧织物回收进行立法。法律法规既具有规范作用,同时又具有引导功能。比如废旧织物安全隐患问题,不通过法律进行规范和震慑,就无法得到有效治理。再如,有了法,行业就知道什么可以做和什么不可以做。
升东华董事长温达升表示,他强烈的愿望,就是深圳赶紧成立废旧织物回收处理行业协会,有了协会,业内人士就有了归属感,可以互通信息,也可以合作互助,还可以规范行业行为,实现行业自律。
宜家广州总干事巴索风云则认为,目前深圳有关政策走向尚不明朗。但有一点他要提醒深圳,废旧织物回收这块,千万不可忽略ngo公益组织的作用。台湾的慈济和主妇联盟等ngo组织,既推动了全台垃圾分类的普及,同时资源回收再生利用上也做得风生水起。“建议深圳有关方面好好关注一下今年深圳慈善博览会上的慈济展台,看看他们的垃圾资源再生产品,相信会受到很多启发。”
中国纺织工业联合会环境与资源委员会副主任孙淮滨表示,和全国一样,深圳首先要构建回收体系,即通过什么渠道,怎样才能把居民手中的废旧织物收上来;二是如何资源化利用,主要涉及技术和设备工艺问题;三是再生产品如何进入消费市场环节,这需要政府的政策引导和鼓励,从而形成消费氛围,关系着行业的可持续发展问题;四是如何监管,比如安全问题,政府若监管不到位,可能会导致疾病传播、“黑心棉”泛滥。